- 来源:中华艺术
- 编辑时间:2020/9/3 0:01:26
- 阅读: 次
一、常德的浪漫
叙述黄永玉的文学行当,如果要勾勒他与不同文学家的交往,首先要写的当然是沈从文。不仅仅因为沈从文是他的表叔,还在于沈从文为他起了“黄永玉”这个笔名。
一九四六年前后,黄永玉最初发表作品时是用本名“黄永裕”,沈从文说,“永裕”不过是小康富裕,适合于一个“布店老板”而已,“永玉”则永远光泽明透。接受表叔建议,黄永玉在发表作品时,不再用“黄永裕”而改为“黄永玉”。从此,“黄永玉”这个名字得以确定,沿用至今,本名反倒不大为人所知了。
黄永玉与沈从文的亲戚关系相当近。沈从文的母亲,是黄永玉祖父的妹妹,故黄永玉称沈从文为表叔,近一个世纪时间里,两家关系一直非常密切。其中,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———沈从文亲历了黄永玉的父母相识、相爱的全过程,并在其中扮演着一个特殊角色。
一九二二年的湖南常德,一个小客栈里寄宿着两个来自凤凰的年轻漂泊者,一个是沈从文,另一个是他的表兄黄玉书。沈喜爱文学,黄喜爱美术。在沈从文眼里,这位表兄天性乐观,即便到了身无分文拖欠房租,被客栈老板不断催着他们搬走的境地,他依然于自嘲中表现出诙谐与玩世不恭。根据沈从文的回忆,黄玉书结识了同样来自凤凰的姑娘———杨光蕙,凤凰苗乡得胜营人士,任常德女子学校美术教员,两人很快恋爱了。
关于黄玉书的这一感情进展,沈从文说得颇为生动形象:“表兄既和她是学美术的同道,平时性情洒脱到能一事不做整天唱歌,这一来,当然不久就成了一团火,找到了他热情的寄托处。”他还有这样一段有趣的描述:
自从认识了这位杨小姐后,一去那里两人必然坐在大风琴边,一面弹琴一面谈情,我照例站在后门前去欣赏市景,并观观风。到蒋老太太(即作家丁玲的母亲——— 李辉注)来学校时,经我一作暗号,里面琴声必忽然弹奏起来,老太太却照样笑笑地说:“你们弹琴弹得真热心!”表示对于客人的礼貌,客人却不免红脸。因为“弹琴”和“谈情”字音相同,老太太语意指什么即不大分明。(《一个传奇的本事》)
更有意思的是,沈从文说他开始替表兄写情书。每天回到客栈,表兄就朝沈从文不停作揖,恳请他为自己向杨姑娘代笔写信。沈从文在湘西从军期间,曾是长官的文书,代为起草文件,偶尔还为人书写碑文。当读到这篇《一个传奇的本事》时,我们方知他还是表兄的情书代写者。谁想到,在一九二三年前往北京闯荡社会走进文坛之前,他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,开始了文学写作的预习。
沈从文回忆说,表哥对他所代写的情书颇为赞赏:
两人回到客栈时,表哥便一连丢了十来个揖,要我代笔写信,他却从从容容躺在床上哼曲子。信写好念给他听后,必把两个大拇指翘起大摇着,表示感谢和赞佩。
“老弟,真好,可以上报!”(《一个传奇的本事》)
就这样,两个相爱的凤凰人,在另一个凤凰人的帮助下,进行着浪漫的爱情。一九二三年,沈从文离开常德,独自一人前往北京,开始他的文学之旅。表兄说得不错,几年之后,他所欣赏的表弟真的成了文坛的新星。
沈从文走后,黄玉书仍留在常德。同一年,黄玉书与杨光蕙在常德结婚。一年后,即一九二四年八月九日(农历七月初九),他们的长子在常德出生。几个月后,他们将他带回凤凰。
不用说,这个孩子就是黄永玉。
二、在漂泊中“翻阅大书”
世上能让黄永玉心悦诚服的人并不多。但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,沈从文无疑排在最前面。多年来与黄永玉聊天,我听到他提得最多、语气颇为恭敬的,总是少不了沈从文。在黄永玉与文学的漫长关联中,沈从文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环。
我认识黄永玉其实与沈从文有关。一九八二年,在采访全国文联大会时我认识了沈从文,随后去他家看他,在他那里第一次读到黄永玉写他的那篇长文《太阳下的风景》。看得出来,沈从文很欣赏黄永玉。我的笔记本上有一段他的谈话记录,他这样说:“黄永玉这个人很聪明,画画写文章靠的是自学,他的风格很独特,变化也多。”当时,我主要研究现代文学,对沈从文、萧乾有很大兴趣。这样,我也就从沈从文那里要到了黄永玉的地址。由此相识,几近三十年。
不少人写过沈从文,但写得最好的是黄永玉。一九七九年岁末,黄永玉完成了长篇散文《太阳下的风景》,文章中的最后一段话,总是让人产生丰富的想象,感触良多:
“我们那个小小山城不知由于什么原因,常常令孩子们产生奔赴他乡的献身的幻想。从历史角度看来,这既不协调且充满悲凉,以致表叔和我都是在十二三岁时背着小小包袱,顺着小河,穿过洞庭去‘翻阅另一本大书’的。”(《太阳下的风景》)
的确,他们两个人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。
他们都对漂泊情有独钟。沈从文随着军营在湘西山水里浸染个透,然后独自一人告别家乡,前往北京。黄永玉也早早离开父母,到江西、福建一带流浪。漂泊中成长,在漂泊中执着地寻找到打开艺术殿堂大门的钥匙。
两人有很大不同。沈从文到达北京之后,就基本上确定了未来的生活道路,并且在几年之后,以自己的才华引起了徐志摩、胡适的青睐,从而,一个湘西“乡下人”,在以留学欧美知识分子为主体的“京派文人”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。黄永玉则不同。由于时代、年龄、机遇和性格的差异,他还不像沈从文那样,一开始就有一种既定目标。他比沈从文的漂泊更为频繁,眼中的世界也更为广泛。在十多年时间里,江西、福建、上海、香港、台湾……他差不多一直在漂泊中,很难在一个地方停留多少日子。漂泊中,不同的文学样式、艺术样式,都曾吸引过他,有的也就成了他谋生的手段。正是在一次次滚爬摔打之后,他变得更加成熟起来。在性情上,在适应能力上,他也许比沈从文更适合漂泊。
难以想象,没有年青时代的漂泊,会有后来的黄永玉。
漂泊让他把这个世界看个透,把世态炎凉看个透。漂泊也让他看到了处世的种种方式、技巧,把他磨炼得更加适应于一个复杂的社会。在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纪,在错综复杂的人际面前,他显然要比沈从文更为沉着老练,更为应付自如,同时另有一种“野气”。
“他不像我,我永远学不像他,我有时用很大的感情去咒骂、去痛恨一些混蛋。他是非分明,有泾渭,但更多的是容忍和原谅。所以他能写那么多的小说。我不行,忿怒起来,连稿纸也撕了,扔在地上践踏也不解气。”黄永玉曾这样将自己和沈从文进行比较。

- 摄影师携“大眼球”拍另类作品 呼吁关爱眼
- >随着科技的发展,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工作越来越离不开电子产品。但过度地沉迷玩手机、P...[详细]

- 中国移动杯·龙江色彩手机相机国际摄影大赛
- >冰凌花,是北方高寒地区特有的一种耐寒草本植物,其学名为侧金盏花,属于毛茛科、侧金...[详细]



